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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清和锦绣都吓了一跳。
锦绣惊呼一声,畏畏缩缩地拉着沈穆清的衣袖。
外面的人听到莺歌燕语般的声音,都朝屋内望去。
厢房青布幔帐旁立着两个小姑娘。一个年纪还小,生得眉清目秀;另一个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了件象牙色莲花纹素色杭绢窄袖褙子,翠蓝色挑线裙子,鬓角戴两朵珊瑚石珠花,耳朵上垂着金镶青石耳坠,腰肢袅娜,容貌艳丽,把一干人看得目不转睛。
一时间,内外俱无声息。
那跌睡在槅扇上的男子也扭着脑袋望了过去。两个姑娘年纪都不大,却都生得肌肤似雪,细如凝脂,露在袖口的手如春葱,身上还隐隐飘着品格高雅的玉簪花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他眼珠子一转,爬起来就跪在了锦绣面前,磕着头:“姑奶奶,求您发发慈悲,救我们家姑娘一命”
锦绣吓得脸色煞白,拉着沈穆清连连后退。
沈穆清见那群拽人的男子面露凶气,跌倒的男子目光闪烁,姑娘虽然相貌出众,却涂胭抹粉衣饰艳丽统不像是正经人。
她不愿意惹这麻烦。和锦绣退到了幔帐内。拿言语敷衍此人:“这位爷。我们也只是随着家主来庙里进香地。做不了这主!”
拽女子地几个大汉听了。互递了一个异样地眼色。有个人就走了进来。笑道:“原来你们认识啊!”那人年约二十五、六岁地样子。身材魁梧。五官周正。看人地眼神却很飘忽。因此给人轻佻之感。
沈穆清心中警铃大响。忙道:“我们不认识。”
跌睡在槅扇上地男子看了看沈穆清三人。又看了看那群伫立在门口地男子。眼珠子乱转:“十六爷。我们认识。我们认识。这两位姑娘。原是我们姻亲。没见过这阵势。吓着了。”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指着自己地鼻子道:“我是住在羊角胡同地徐三哥。你不认识我了前两天你还央我给你买花戴呢!”
锦绣吓得浑身乱颤。只会反复地道:“我从不在外买花戴你胡说你胡说”
沈穆清暗叫不妙,沉着脸,大声喝道:“谁认识你!我们是户部沈箴沈老爷家里的你休要胡来,小心捉你去见官。”
自称徐三的男子听了,神色一怔,脸上有了几份惧色,脚也窸窸窣窣地朝后退去
那个十六爷却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徐三,皇帝还有两个穷亲戚,更何况是个官老爷了你怕什么!”
徐三被十六爷这么一捏,呲嘴咧牙的,不仅不敢喊疼,而且半退也不敢动:“十六爷说的是!”十六爷得了他这句话,就朝着锦绣笑道:“既是如此,这徐三和她妹子欠了我一百两银子,算上利银,一共一百八十两。大姐,你就帮他还了吧!”
他话音一落,门外的几个男子就捋抽嬉笑着走了进来,高大的身材把个小小的堂屋堵得水泄不通。
被他们拽着的那姑娘一听,眼中立刻露出焦急之色来,朝着锦绣直眨眼睛。而那个徐三嘴角微翕,低头缩脑的,悄悄挪到了墙角。
沈穆清心中极是不安。
这几个男子衣饰光鲜,神色猥琐,知道自己是官宦之后还敢讹诈。要么是不要命的江湖混混,要么是有所依仗的闲帮不管是哪种,她都不想惹事。
沈穆清忙翻了锦绣的荷包,把里面银锞子都倒了出来,约模有十来两的样子:“爷,我们真的不认识这个徐三。他认错人了。这几两碎银子,不成敬意,给几位爷买杯水酒!”说着,递到十六爷面前。
十六爷望着沈穆清手里的银锞子,似笑非笑地接了过去,然后在手中掂了掂,转头丢给身边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子:“雪花银啊兴儿,收好了,徐三还了十两银子,还差一百七十两。”
沈穆清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却不敢发作。知道这事不是用银子能了的了,冷眼看着这十六爷在干什么。
十六爷丢了银子给小厮,拿眼睃着锦绣:“先说不认识,又给他还银子这分明是讹爷我也不把你怎地,你随我走一趟,等家里拿了银子来,我自是放了你。”他话音未落,随十六爷的几个男子就围了过来。
锦绣尖叫一声,拉着沈穆清就往东间退。
一个黑脸的男子箭步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锦绣的手腕,口中调笑道:“真是滑溜溜”另一只手还在锦绣的脸上摸了一把。
沈穆清也被一汉子拽在了手中。
锦绣吓得乱嚷:“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报了我们家老爷,让你们都去吃官司”
其他人俱是不怀好意地哄笑着。
沈穆清在公司是有名的学院派,手段百出的倾轧,却从不和人在口头和肢体上发生什么冲突的。这样的阵式,也是头一次遇到,一时慌了手脚,脑子里糊成一团,心里怦怦乱跳,懵懵懂懂地被人拽出了厢房。
廊庑外明晃晃的太阳照在院子的青石板上,亮得沈穆清眼睛一涩。她这才回过神来,左右张望,四通八达的廊庑和侧门除了她们竟然不见外人。
沈穆清想到了自己在九思斋听到的那些话。
自己在药王庙来来去去了好几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乱子。看今天这样子,庙里的僧人分明是躲开了。那十六爷明明知道自己是户部沈大人的家人还要强掳她们走,没有一点惧怕沈箴在朝为官,难免算计来算计去的结下什么仇家,或是人家做了圈套要拿她的儿女说事
她只觉得心神俱震。
如果是这样,倒好办。在双方没有亮出筹码来时,至少不会随便伤害她们!
想着,她慢慢镇定下来。
却也不能就这样随他们走了。就是绑匪要钱,也有不顺撕票的时候呢至少要跑到前殿耳房里去看看,那些护院还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或者拖延时间,等带了一部分护院的珠玑转回来
沈穆清被人拽着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耳边不时传来锦绣惊恐而尖锐的叫声。
她眼睛却骨碌碌直转。
既然是备而来,出了药王庙,只怕就更没有机会走脱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沈穆清思忖着,就看见徐三拦着那个浓装艳抹的姑娘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神色间,一派得意洋洋,那姑娘很是不耐烦的样子,几次想走,都被徐三拦了下来。
沈穆清正奇怪着,就听见十六爷喝道:“小兴,把她的手给绑起来,小心别让她把自己抓伤了——那细皮嫩肉的!”
叫小兴儿的小厮就从腰间抽了方半旧的绫巾,去绑锦绣的手:“爷,这个四少爷指定满意。”
沈穆清心里突然一动。
或者,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她跳起来,用另一支没有被拽住的手指着徐三嚷:“徐三,你这王八蛋”骂了一句,却又没有言语接下去了。
十六爷听着她声音清脆婉转,却声色俱虚,瞅着她哈哈大笑起来:“小大姐,看不出来,到是个嘴利的!”
那帮汉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总算把目光引到了过去。
有一国字脸的指着徐三笑道:“爷,您看”
十六爷笑道:“二姐可是七爷的心头肉”
几个人听了,嘴里淫声浪语地朝着那女子而去。
那女子一看,猛地推了徐三,撒腿就跑。
她小小一双金莲,哪里跑得快,几个汉子几个箭步就追了上去,把她堵在了廊庑间。
叫二姐的女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爷饶了奴家吧奴家只是卖曲儿等我哥哥回来,定在百花楼整八桌席面给爷赔不是”
“我要你那八桌席面干什么!”十六说着,朝那女子走去“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七爷是镇安王的小舅子,那天在春香楼看上你了,准备娶你做第六房姨太太。你要是知好歹,就乖乖随我去,好生生地服侍七爷。你要是不知道好歹——那天你可是失手把酒撒在了七爷的那件大红织金纻丝蟒袍上了。也不要别的,照着一模一样给赔一件就成。”
几个汉子都不怀好意地望着二姐。有人挤眼弄眼地道:“二姐,我们十六爷可是镇安王府正正经经的外院管事,哪里稀罕你的席面。要不,让你哥哥把那席面给我们吃了吧,我们等会一定轻手轻脚的不会把你给碰坏了”
另有人语气轻佻:“二姐,你哥哥一个在诚意伯家里唱后庭花的你还是可怜可怜他吧他得唱多少出,才能请得起你这八桌席面”
说着,那些汉子全都龌龊地笑了起来。
二姐羞得满脸通红,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徐三却贴着廊庑磨磨蹭蹭地朝一旁的侧门挪着步子。
拽着沈穆清和锦绣的人也朝那边望着哈哈大笑起来。
锦绣眼睛红肿,神色无措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沈穆清却悄悄解了褙子的扣儿,脱了那高低鞋,轻轻抖了抖肩膀,猛地朝前一冲,挣扎了那汉子的手,延着七弯八拐的廊庑朝朝前殿飞奔而去。
就这种情况下,她一边跑,心里竟然还浮现出一句“还好没有裹脚”的庆幸来
(望着手指)票票啊票票,你去哪里去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