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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安静中,一个机器人转动着轮子,滑到封林身旁,把一条干净的衣裙递给封林,“请查收,您要的衣服。”
封林拿起裙子,扔到骆寻身上,“隔壁就是洗浴间。”
骆寻傻乎乎地接住衣服,不明白地看着封林。
封林没好气地说:“去把衣服换了,收拾干净自己,我们可没有虐待你,你满身血腥给谁看?”
骆寻这才反应过来,封林是让她去换衣服,把洛兰公主死时喷溅到她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
身为恶性事件的当事人,虽然身上的衣服染了鲜血,她也不敢随意跑开去擦洗,一直乖乖待在一旁等候吩咐。没想到封林心细如发,竟然注意到了,还让机器人拿了干净衣服。
骆寻心中百般滋味,抱着衣服站起来,往洗浴间走去。
十几分钟后,骆寻冲洗干净,穿上封林给她的衣裙,走了出来。
她对封林说:“谢谢。”
封林轻嗤,“我很缺谢谢吗?”
骆寻摇了摇头。封林当然不缺谢谢,她压根没必要这么做,却一边生她的气,一边在照顾她,证明封林心里依旧把她当朋友。
封林撇撇嘴,对像根柱子一样站在一旁的辰砂说:“我说你,追女朋友就好歹有点追女朋友的样子!刚才大好的献殷勤机会都抓不住,送衣服、送珠宝,这可都是最基本的。”
辰砂想了想,说:“谢谢热心指点。不过,你从小就想睡楚墨,却直到现在都没有睡到他,你的指点真的能听吗?”
封林怒瞪着辰砂,辰砂却没有一丝讥讽,而是认真地想要探讨请教。
封林无力地挥挥手,表示你们爱咋就咋,和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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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个小时后,病房的门打开,安教授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骆寻跟在辰砂和封林身后走进病房,看到殷南昭躺在医疗舱里沉沉昏睡。
安教授说:“没有大事,身体极度虚弱引发的突然晕倒。”
封林惊诧,直爽地问:“执政官干什么了?竟然会极度虚弱?”
安教授字斟句酌地说:“执政官在星际航行中受过伤,一直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之后又进行了某种极限运动,体能消耗过度。从现在开始需要好好休养。”
辰砂若有所思地看向骆寻。
骆寻却一直关切地看着医疗舱里的殷南昭,完全没有察觉到辰砂的目光。
“谢谢教授。”封林说。
“谢谢我工作失职吗?我是负责执政官身体健康的医生,现在却让执政官当众晕倒。”安教授一脸怒气、语气不善。
封林不敢吭声了。
安教授忧心忡忡地长吁口气,瞥了眼辰砂和骆寻,对封林说:“小林子,跟我走了,还有活干。”
封林跟着安教授离开了病房。
辰砂轻拍了一下骆寻的肩,“执政官有专人照顾,我们回家。”
“回家?”骆寻扭过头,茫然地看着他。
“说习惯了。”辰砂表情坦荡,眼神真挚, “不过,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骆寻苦涩地说:“辰砂,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骆寻。”
骆寻欲言又止:“我……想留在这里,等执政官醒来。”
辰砂沉默了一瞬,问:“你和执政官究竟是怎么回事?”
执政官在昏倒前,明明看到了骆寻,却毫不抗拒地倒在了她怀里。骆寻的反应更怪异,一般人看到执政官溃烂的身体都会下意识躲避,她却急切地冲过去,毫不迟疑地抱住了执政官。
辰砂没有办法再告诉自己,骆寻的怪异行为是因为她讨厌执政官。她的眼睛里自始至终是担忧关切,不是憎恶讨厌。
“我、我……”骆寻看着辰砂,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殷南昭的声音突然响起。
骆寻和辰砂同时扭头看向医疗舱。
殷南昭说:“小寻,你先出去。”
骆寻看看面无表情的辰砂,再看看完全看不到表情的殷南昭,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走出了病房。
她靠墙站着,脑子内一片空白。不知道殷南昭会怎么回答辰砂的问题,更不知道辰砂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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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病房门打开,辰砂走了出来。
他盯着骆寻,神情看不出异样,一如往常的平静冷漠,只是眼神格外黑沉,像是暴风雨前阴云密布的天空。
骆寻怯生生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恭喜!”辰砂竟然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千旭还活着。”
骆寻抿了抿唇,“谢……谢。”
辰砂一言不发,提步就走,骆寻忍不住叫:“辰砂!”
辰砂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骆寻觉得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涌,可汇聚到嘴边,能说的只有:“谢谢!”
辰砂沉默不言,继续往前走。
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他的背影笔挺,军靴一下下叩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微小清脆的声音。
骆寻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就好像看着自己过去十几年的生命渐渐走向一个终结。
见面第一天,她晕倒在他脚下。他冷漠地跨过她,扬长而去。
见面第二天,他不情愿地娶了她。当她没有及时上车时,他警告地说“请公主记住,我不会等你”。
……
认识第十一年。
她因为让寻昭藤吸食鲜血晕倒,他急忙抱住了她。
为了告诉她“我喜欢你”,他等了她十一天。
……
今日,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她的生命,给两人的关系彻底画上句号。
骆寻曾经觉得那段日子是流沙上的海市蜃楼,满是欺骗和谎言,现在才明白那是她生命中唯一单纯真挚的时光。
在此之前,她是狡诈冷酷的龙心;在此之后,她随时有可能变成龙心。
只有那段时光,她虽然用着假名字、假身份,却像一张白纸一样单纯真挚地活着。
辰砂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长长的走廊变得空旷寂静。
骆寻红着眼眶告诉自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关系终结时,收到的不是怨恨,而是祝福,可是,却觉得胸闷气短,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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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寻。”殷南昭的声音传来。
骆寻走进病房,沉默地趴在医疗舱上。
“我告诉了辰砂我是千旭。”
“嗯。”
“我向他道歉,他没有接受。他说我对不起的不是他,是你。”
骆寻的鼻子发酸。
“辰砂是个好男人。”
“嗯。”
“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骆寻侧枕在胳膊上,沉思地看着殷南昭。为什么他总觉得她会后悔?为什么他会这么不自信?
隔着透明的舱壁,呼吸面罩下,溃烂恐怖的面容清晰可见。
殷南昭想起她第一次揭开他面具时的惊吓表情,下意识想要回避,最终却是迎着她的视线,任由她仔细看清楚。
殷南昭平静地问:“很难看吧?”
“嗯。”骆寻点了下头。
“小寻,有的时候可以说假话。”
骆寻微笑,“我以为殷南昭不需要假话的安慰。”
“这会儿需要。”
“哦……现在说‘不难看’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那就只能继续说实话了。”骆寻温柔地凝视着他,手指隔着舱壁,慢慢描摹着他的面容,“即使你这么丑陋难看了,我为什么还舍不得把目光从你脸上移开呢?觉得只有看着你心里才安稳喜悦。”
殷南昭愣了一愣,眼睛内风云变幻,最终都化作了似水深情。
骆寻柔柔地问:“你还有什么秘密?”
殷南昭沉默。
他想坦白的时候自然会坦白,骆寻没有再继续追问,转移了话题:“怎么突然变回了人?”
“听到枪响,看到你头上流血时,惊吓恐惧中以为你中枪了,一瞬间身体就开始变化。”
骆寻愣住了。没想到安教授的理论竟然是对的,情景再现,利用危机打破基因稳定,逆转异变。她敲了敲舱壁,故作得意地说:“没有想到我对你而言,比药剂、猛兽、雷电暴击还威力强大。”
殷南昭叹道:“一直不想让你看到我残破的身体,就算看到,也应该找一个气氛好点的时候。花前月下、灯光朦胧,稍微遮掩修饰一下,让你慢慢接受,没有想到竟然这么狼狈地让你看到了全貌。”
骆寻微笑,“是啊,好狼狈!正好晕倒在我怀里,是我把你抱到急救室的。原来我辛苦多年把体能锻炼到A级,就是为了能抱着你到处跑。”
两人凝视着彼此,眼睛里都含着淡淡的笑意。
骆寻凑过去,隔着舱壁,吻了一下殷南昭的额头,“我不后悔,你也不许后悔。”
辰砂太好了,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女人。她和殷南昭都身含剧毒,正好彼此相伴,以命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