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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先去看下外伤。”我让老人家跟着护士走,又朝护士站另一个说:“那个孩子怎么了?也帮我办住院吧!”
我微信里钱也不少,入院的钱应该够了。
那个护士以看神经病般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冷笑道:“你家里有矿啊?躺着的那个先天性心脏病,这会正痛着,一住院就是上万。你确定要办?”
先天性心脏病?
一家子都有病?
我眼前闪过小五那双软趴趴的腿,朝护士点了点头:“先办吧。”
“人傻钱多啊!”护士极为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冷声道:“我劝你啊,这年头想装圣女,可不容易的,呆会你就知道了。”
她话音一落,就见阿大抱着小五带着阿三进来,见到我眼神闪了闪,却急忙朝着躺椅上的小四跑去。
我跟护士拿着办好的住院,将小四送到病房,又让阿大去处理一下伤,他脸上也鼻青脸肿,一条腿都有点跛,背上也都是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老人的。
护士只是冷哼,瞄着我一脸的无所谓。
等一家三个病号弄好,我打电话让何必壮帮我送饭过来,又试着联系了一下帅哥,这次他接了电话,却只是告诉我道:“我在外地,马上回来,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回来再细说。”
语气从所未有的正经,再也不复是我认识的那个随时随地都嘻皮笑脸的帅哥了。
何必壮从苏三月她哥的店里带了饭过来,还带了害怕老师所以逃学在家的苏三月。
我让苏三月帮着照顾孩子们先吃,自己拿着一份去内科找老人,却见一个护士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他处理着腿上的伤口。
那双腿已经不能叫腿了,小腿部分发黑化脓流着血水,皮肉很多明显已经坏死。
隐隐的还有虫子爬出来,护士正拿着镊子夹着那些伤口里的虫子,见我进来,冷声道:“如果想保命就只能截肢,要不然坏疽长到大腿就更麻烦了。你看你是不是也安排一下?”
她这话里嘲讽的意味多于同情,还朝我揶揄道:“他家还有五个孩子,个个都有病,你也得养着。又病又穷,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只是镇上的小医院,并没有多少病人,整个病房都只有老人一个,所以护士说话声音大且刻薄,老人脸上闪过丝丝愤怒,却只是轻轻的握着被子。
“治吧!”我轻叹一声,朝护士道:“你帮我找几个护士,先治着,等他外伤好了,我会联系他转到市医院去的,就不麻烦你了!”
“哟!还真是有钱!”护士一把将镊子扔进盘子里,转身就离开了:“换水再叫我!”
“谢谢你。”过了许久,老人才抬头看着我道:“可真没必要,那些孩子——”
“先吃饭吧!”我将饭盒递给他,轻声道:“是粉,少吃点没事。”
糖尿病应该少食多餐,他已经是晚期了,更应该注意饮食。
他轻轻点头,用没打针的手,靠着床头轻轻的唆着粉,可吃着吃着,老人突然老泪纵横,跟着猛的从床上翻下来,重重的跪在我面前。
输点滴的针管被拔出,鲜血直流,我忙扶着晃动的点滴瓶,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老人已经重重磕了几个头了,吓得我忙去拉他。
“小姐啊,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已经快要死了,你不用管我,只求你给孩子们一口饭吃,病治不治无所谓了,只要他们不死,能吃上口饭就行!我豁出这把老脸求你了!”无论我怎么拉,老人家都不肯起来。
还是闻声而来的何必壮帮我将他拉起,看了一眼老人的双腿,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三人都变得沉默。
我叫来护士重新打针,她十分不耐烦,重重的插进去,连棉签都懒得弄,只留下一句:“外伤等主治医生来上药。”
又沉默了很久,老人家才跟我们道:“那些孩子都是我在垃圾场和医院后面捡的。”
这种事情,就算放在大都市都很正常。医院后面的垃圾场,是刘久标最先翻死胎的地方,后来据说晚上经常听到有婴儿的哭声,是个人都绕着走,但却成了丢婴儿的好场所。
老人家是个老光棍,却也不过五十来岁,糖尿病不过十来年,就已经到了晚期,就是因为没钱打胰岛素。
“我捡过很多孩子,开始送派出所,可人家不肯留,让我先养着,等找到父母再送回去。可谁家丢了孩子还肯要回去。”老人家苦笑,夹了一口粉吃下:“后来我就联系送人,身体好的就被送走了。阿大也被人收养过,后来别人发现他有白血病,一边骂我骗人,却又将他扔在垃圾堆里走了。”
后来的就都差不多了,老二是阴阳人不吉利,老三有先天性的肾衰竭,老四是先天性心脏病,老五双腿先天性的萎缩,一辈子都不可能走路了。
老人家捡的没病的孩子被别人收养走,有病的没人要,只能自己养。
可他也有病,这些孩子都有病,捡废品的钱根本就不够吃药,每次一次孩子生病就是一场大战,阿大长大点后,时不时偷钱偷东西,就是想如果生病能有点钱买药,买止痛药也好。
“我没有孩子,总想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老人纵横着皱纹的脸上带着泪光,夹着粉却没有再吃,只是静静的看着饭盒:“我也知道那些丢孩子的想法,生那种病治好要很多钱,好了之后也是药罐子,要好好的养着,摊谁家都是个难,所以扔在垃圾堆了,让他们早点死,早点投个好胎。”
“可我有时想啊……”老人抬了抬头,将眼里的眼泪逼回去,沉叹道:“他们也不想的啊,他们投胎之前也不知道自己生下来就有病,走这一遭就是要受罪。如果他们可以选择,谁不想健健康康,投个好胎,开开心心的天天可以买糖吃!”
“他们没得选!没得选……”老人双眼沉沉的看着我,一滴滴的泪水落在饭盒里:“我没用,捡个破烂养不活他们,连肉都没得吃,全靠阿大偷。可至少他们想活着,活着就好,只要有口饭吃就好。他们都很听话,帮我捡破烂,大的照顾小的,有好吃的会给我留,比别人家的孩子乖多了!他们很好养的,很好养。”
后面的话不知道是自我的安慰,还是对我的托付,我眼睛涩得很。
他也并不逼我表态,大口大口的吃着饭盒里的粉,时不时抬头朝何必壮笑:“真好吃!”
医生进来的时候,先解开他的外套,给他查了一下心率,只是在他解开衣服时,我看到老人胸口居然也有两只蛇眼,明晃晃的在皮肤下面晃动。
可刚才我扶他的时候,蛇胎明明没有动,上次我碰过他,也没有感觉到异动,他身上怎么也会有蛇眼?
我跟何必壮对视一眼,趁着医生治外伤,两人急忙跑到孩子们那里,一个个解开衣服,胸口都有着蛇眼,可却没有一个引起蛇胎动的。
跟何必壮失神的走到医院的走廊上,我看着破烂的镇医院墙上挂着的宣传海报,朝何必壮轻声道:“燥动的不是蛇眼,而是人心。蛇眼只是催化而已,人心中有欲,才会这样。”
那个老人,明明有求于我,可却没有异动。
他心中有所求,而又无所欲,有所求并非一定要有所欲!
我静静的看着墙壁上的海报,心沉重得很。
面对那些孩子,并不是个例,外面这样的孩子多得很,大城市里发现了可能有孤儿院可以收养,小镇没有孤儿院,派出所也不是托儿所。
而没人发现的,却会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慢慢的停止啼哭,失去气息,或者悄悄的腐烂,除了扔掉他们的父母,没人有知道他们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这样的孩子有多少?
老人说得没错,生而为人,他们没得选,有得选谁想这样?
可父母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界,也许人性生而就是自私的。
轻轻抚着小腹,那里有着蛇胎,他也很听话很平静,我怀着他就是有所求有所欲,可他一直帮了我许多。
可他不知道,就在昨天,白水还给他规划着未来,等翼蛇卵孵化护着他;可今天呢?他连摸一下,都会不自然的收回了手。
心中微痛,对他也许这也是一个两难的境界吧。
可无论如何,我都要生下他,不会让他步入阿大他们的境界的!
我跟何必壮都靠着墙,两人都没有说话。
墙上一张破旧的海报,图案是发黄的蛇蜕,我本着对蛇的极度敏锐看了一眼。
却发现上面几个大字:
蛇蜕味甘咸,性平,有毒,入肝、脾二经。具有祛风,定惊,退翳,消肿,杀虫的功效。
《别录》:“主弄舌摇头,大人五邪言语僻越,恶疮,呕咳,明目。”
心中猛的一动,泰龙村那个游婉养在滇南虫崖宋家,她身上藏着连夏荷都不敢藏的蛇螨,而秦姑婆献祭前跟我说过,夏荷这次是因为我而来,要我一定助她完成人蜕。
可人蜕有什么作用,为什么夏荷在黑门现,蛇祸始时,坚持催生人蜕。
她可能知道游婉在虫崖宋家学了什么,也知道她肯定会那个法子,所以宋家不顾一切的用三灵汤这种夺天地造化的东西给她造人蜕。
我一把揪住何必壮,兴奋地道:“我知道怎么解蛇眼了,你帮我看着这些人,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