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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刘久标的身体越来越干枯,那条小龙慢慢的变大,大到连我跟刘久标都变成了一个小点,它却依旧在变大。
空中龙吟之身传来,一直压着的乌云猛的散开,春日的暖意飞快的照了进来。
随着金色的龙身转过,那捧着蛇头骨鳞片人眼里闪过什么,却飞快的消失了。
巨大的金龙压着整个天空,五爪的龙爪伸展着,瞬间将握住的鳞片人握成血泥。
鳞片人惊恐着大叫,跟着一个个朝着黑门处奔了过去,文升村整个陷落,阴河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可那扇黑门却巨大的立马半空之中,门上波纹晃荡,鳞片人飞跃的冲入黑门之内,金龙嘶吼着还要追进去,却见波纹震动,龙首人身的窫窳突然出现在黑门之前,静静的看着金龙。
那金龙低吼一声,龙首对着窫窳似乎点了点,跟着就朝我飞了回来。
窫窳静静的看了一眼外面,转身就进了黑门,波纹再次荡漾,跟着整扇黑门都消失不见了。
金龙有点委屈的瞄了一眼消失的黑门,跟着朝我飞了回来,落在我身边瞬间变小,复又窜入了我肚子里,似乎那里才是它应该呆的地方。
养条龙,怎么是刘久标一个人可以养成这么大的,只不过以命换一会而已,却也足够了。
只是一条金龙而已,鳞片人怎么会突然全部退走?
四周寂静无声,突然不知道是谁高呼一声,然后震天的响声传来。
就在呼响之后,慢慢的变成了痛苦的嚎啸之声。
面对遍地焦土,残肢断臂,谁也高兴不起来。
龙三靠着那把枪撑着身子,招呼着一个半边脸全是血的士兵拿对讲机,十分豪气的朝着那边大吼。
剩下的人看着陷落的地面,沉默无言。
仅仅存的几个巴人依旧戴着他们的面具,低低的唱着歌谣。
那歌声轻荡,带着一丝丝的祥和,漫天的虫子慢慢飞走,地底那些巨大的虫子也缩了回去。
张天师带着龙虎山的人清理的战场,那些死掉的鳞片人需要剥皮挫骨,怕再久会又长出来。
了之那把生生扯下黑鳞人都不染半点尘埃的拂尘变得焦黄,他快步朝我走了过来:“云姑婆,还得靠沉吟刀。”
我无力的坐在地上,低头看着白水的脸,瞄着地上一滩慢慢被风吹散的灰,将手中的沉吟刀递了过去。
了之却并没有接,只是朝我沉声道:“虫崖宋妩阿姆冲向那领头的鳞片人时,刀落地了,许多人捡起试过,连张天师都拿着用过,根本用不了,似乎只有游家血脉能用。”
宋妩阿姆……
我有点仓皇的朝着远处看去,宋栖梧伸手将她的尸体抱起,那上面的鳞片还未褪去,仅仅有的右手五指依旧握成勾状,那些蜜蜂围着她轻轻打着转,却再也进入不了她的身体。
“阿姐请你过去,给阿姆剥皮。”一个穿着虫崖布衫的人朝我走了过来,眼里含着悲意,却一字一句并未有半点停顿。
宋妩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我看着手里的沉吟刀,它安静的夹在我指尖,我并未用力,它也不用离开。
远处空门那些和尚已经将清心和圆悲抬起,出家人四大皆空,看不出悲喜,所以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钱夫人双手捧着一只猫般大小,毛色灰白的老鼠,脸色同样沉默。
钱家最后供奉的一位灰仙,也损落了。
柳仙化作人身,却依旧浑身是伤,双腿似乎都立不起来,一只眼睛就算幻化成人也是血淋淋的,她却依旧撑着身体安抚着蛇族。
“去吧。”帅哥蹒跚的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道:“我和老陈老何帮你看着白水,不会有事的。”
何必壮只身一人回来,背后被撕下了大块肉,肩膀上爪印明显无比。
陈起语朝撇了撇嘴,想笑,却也笑不出来,抬了抬手,将几乎露出指骨的双手朝我摆了摆,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那位虫崖的人看着我,恭敬的行了个礼。
我抬头看了看天,春日洋洋洒下,照着焦黑的土地,我身后就是干枯的树植,云家人和那些漂亮鲜活的落花洞女又有几个还活着?
一步步走到宋栖梧面前,她帮我将宋妩阿姆的尸体翻转过来,露出后背朝我道:“她早有交待。”
“云舍,你叫这个名字,并不是舍弃你这个人,而是你的情感。沉吟刀在你手里,这些事情终究只有你能做。我身上游家血脉太过稀少,而且不是人蛇共种,用不了沉吟刀。”宋栖梧颤抖着手,将宋妩微乱的鬓角抚好,将地上的那朵栀子花拾起来,拍掉花给她插在耳后:“如果有可能,我和阿姆都不希望你承受这些。可是游家……”
说到最后,她话音轻颤,手抖得厉害。
我慢慢蹲下身子,握紧了沉吟刀,宋栖梧唱起了歌谣,声音清脆无比,似乎隔着一座山谷依旧能听到,虫崖的人齐齐聚成一圈,同声歌唱。
伸手抱住宋妩的肩膀,我猛的将沉吟刀扎了进去。
丝丝血水涌出,还带着残温,她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却在面对那领头鳞片人时,瞬间死去。
耳边是清脆的歌声,我双眼变得朦胧,沉吟刀一点点的朝下拉,左手习惯且本能的探进破皮处,将伤口中扯开,魂植细细的根须扎了进去,慢慢吸收着血肉。
我突然不知道为何,扑在宋妩身上,放声大哭。
鲜红的血染红了这身她跟宋栖梧亲手做的布衫,那上面绣着她喜欢的栀子花。
她说过,如果我们都活着,她会教我谋略布局,如何立奇局,如何游走于群局之间,如何分析利弊。
可在最后,她看到那个领头鳞片人时,她让蜂群带我离开,夺过我手中的沉吟刀,冲了上去。
那时没有利弊!
上次宋媛被我杀死,我身边有白水安慰,有我对她强烈的恨意支持着,我只有害怕。
可现在面对宋妩阿姆,我扑在她尸体上,感觉到下面她尸体里的血肉一点点的被魂植吸收殆尽,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
明明有阿得,有苏三月,有夏荷,为什么偏偏选了我!
这把沉吟刀,为什么会落在我手里。
宋媛为什么千里送人头,都要送到我手里,让我杀了她!
后背一双颤抖的手轻轻的抚着我,虫崖的歌声未停,宋栖梧就将我扶起来,带血的手帮我将脸上的泪水擦掉,强力扯着嘴角朝我道:“去吧,将那些鳞片人的皮剥下,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
身下,宋妩的尸体已然只剩皮包骨,魂植的根须慢慢退了出来,宋栖梧亲自将颤抖的手探入鳞皮之中,一根根取出白骨,堆放在一块浇上了汽油,点上了火。
了之一直站在我身边等着,见我抬头,只是朝我揖首。
垫了垫手里的沉吟刀,我一步步朝着堆放在一块的鳞片人走去。
它们都是伤得太重,一时没办法完全恢复的,有的还未断气,正无力的伸着分叉的蛇信,朝我嘶嘶的说着什么。
可惜我不是白水,更不是螣蛇,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过了一会,似乎明白我听不懂,其中一个鳞片人无力的朝我用干瘪的话道:“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都会死,死,被吃掉,吃掉!”
我沉静的看着它,手中的沉吟刀率先划破它的后背,左手用力将皮扯开,魂植根须飞快的窜了进去。
有些事情,一旦做习惯了,就十分顺手了,就像魂植吸收血肉一般,会成为本能。
我用沉吟刀将一个又一个的鳞片人的后背划开,扯开伤口让魂植扎进去。
它们之间能说话的,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逃不掉的,都是会死,都会被吃掉,谁都逃不掉。
它们似乎就只会这几句话,说的时候,十分平静,似乎说了之后,就算剥皮也舒服一点。
可现在这局面,已经是不死不休了不是吗?
黑门原本在泰龙村下面的阴河,我不知道白水是怎么从这边打开黑门的,却知道鳞片人也并不是能自由进出黑门的,至少他们进去的时候,窫窳复又出现了不是吗?
窫窳在神话传说中,是镇守弱水的天神,原本人首蛇身,却因为被贰负和危所杀,天帝用十巫的不死药将他复活后,就变成了龙首人身,而且爱吃人。
纵观所有神话故事,都没有记录为什么同为天神的贰负会将窫窳杀掉。
而在杀掉他后,天帝又为什么动用十巫所守的不死药,将他复活。
可就在鳞片人进入黑门之后,他又出现拦住了刘久标用命催养出来的金龙,证明鳞片人要出黑门,也是要跟他做交易的,可能是献祭,也可能是其他。
等最后一个鳞片人的皮被剥下来,了之他们熟练的放火烧骨。
我看着虫崖将宋妩的骨灰装进坛子里,沉声道:“要回虫崖洒对吗?”
“他们会一直在一块的。”宋栖梧抬头看着我,沉声道:“虫崖上风景极美,她们都很喜欢。”
是啊,那里风影真的很美,谁都会喜欢的。
如果我死之后,我也希望从那里洒下我的骨灰。
手指不自觉的搓了搓,到时又是谁手握沉吟刀呢?
这把刀白水用过,却连宋栖梧都不能用,难不成真的不只是把刀?
心中苦笑,正想看战场伤员情况,却猛的感觉脚下猛的一颤,跟着剧烈的波动传来。
我本能的握紧沉吟刀,跟着听到轰隆之声传来,远处一座山居然就这样慢慢倒了下去。
龙三手里的对讲机响起:“龙三!龙三!清水镇那座蛇山全部陷落,发现许多鳞片人尸体被扔了出来,其中有两个似乎是统领。还有……还有尸体在被扔出来,整座山陷落了,我们需要撤离,是否要带这些鳞片人的尸体?”
清水镇的蛇山,指的就是巴蛇骨洞那座山。
这边我们都在,那么是谁在那边杀鳞片人呢?
猛的想起过年那天,游婉被云长道抱着离开时,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看着那整座滑落的山升起的尘土,眼睛似乎落入了细砂痛得厉害,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整座山陷落啊,我还活着,云长道和游婉呢?
生离还是死别?